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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底层球员们苦苦奋斗的到底是什么?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张爱玲

前阶段,我整理了很多网球方面的统计数据,写了一系列网球分析评论文章。与大多数人一样,我聚焦的重点是费纳德这些网坛巨头们,在文中用很多统计数据和图表,从不同的角度向读者们直观地展示了巨头们的伟大。

随着分析的深入,我的心头反倒觉得越来越沉重。“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句话一次又一次地从我心底钻出来,让我把视线从巨头们的身上移开,转而去关注众多身处金字塔底层的、默默无闻的普通球员们。

老实说,这些“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球员也都是千里挑一的优秀球员,他们中的任一个走到业余网球爱好者人群里,都可以称得上是神一样的存在。可是,无上的荣誉、巨额的奖金、美好的赞誉、高尚的名望似乎从来都不曾光顾过他们,这是一群被遗忘、被抛弃的人。正如一部电影,得奖的、拿钱多的、频繁露脸的始终是那几个主角,媒体和大众根本不去关注不见经传的跑龙套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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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Top3还是排名百大,每一名职业球员都经历了局外人难以想象的艰辛。从一定意义上来说,体育比赛的竞争性和残酷性丝毫不逊于惨烈的战争。过去十几年间,费纳德三巨头包揽了绝大多数的大满贯冠军,也狂揽了绝大部分奖金,几乎垄断了所有著名的商业赞助合约。赢者通吃的马太效应在职业网坛愈发严重,媒体和球迷也从来都是把鲜花掌声献给那些金字塔顶端的少数几个球星,而那些为了生计在底层苦苦打拼的众多普通球员却鲜少得到关注。

我们在颂扬胜利者伟大的同时,也不应该忘了赛场上还有更多的失意者。他们舟车劳顿,千里迢迢去往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城市参赛,却有一半的人只能打一场比赛就拖着行李奔赴下一站赛场,更有很多人要提前打几轮资格赛才可能有机会进入正赛。以大满贯单打为例,第一轮结束后就有一半的球员惨遭淘汰。每年的四大满贯犹如四场年度大戏,一幕大戏才刚刚开演,观众还没有聚齐,票友还没有把凳子焐热,一半的演员就已经拖着行李早早离开了。然后第二轮之后又走掉一半,第三轮之后又走掉一半。

早早淘汰出局的球员就像跑龙套的不知名演员“宋兵乙”,刚出场就挂了,运气好一些的人也只是说了两句台词就挂了,运气再好一些的做了几个动作,上了几次台也就挂了。舞台上最后剩下的仍旧是那一两个当家小生和当家花旦。

凄惨的事情还不止如此。每年四大满贯和九站大师赛,获胜的总是那几张熟悉的面孔,这几位巨头们不仅吃光了几乎所有的肉,甚至连骨头都不放过。少数的巨头几乎垄断了所有的大满贯、年终总决赛和大师赛,甚至连ATP500这样级别的赛事也不放过。就比如,今年举办的鹿特丹、里约和迪拜等三站ATP500赛事,仅有孟菲尔斯拿了其中一个冠军,另外两个冠军则分别被纳达尔和德约科维奇瓜分。从排名上来说,孟菲尔斯目前是世界第9,也算是一流球员了。

这样一想,排名50开外的球员夺冠是多么困难。前阶段,某权威机构测算结果是,排名前100的球员才可能实现奖金和支出的平衡,你可以想象那么多身处底层的球员生活是多么艰辛,他们几乎是在贴钱打比赛。

如果你对此还没有什么切实感受的话,那不妨以亚洲最成功的男子网球运动员锦织圭为例,他从2014年下半年至2017年上半年长达3年的时间内,排名一直稳定在世界前10,甚至一度来到世界前5的高位。然而,他在这段排名高峰期也仅仅收获了8个冠军,并且这些冠军全都是ATP500级别以下的,他至今没有斩获过大师赛以上级别的冠军,这就是亚洲最优秀的男子网球运动员最真实的“辉煌成就”。

自己掏钱全球旅行奔波的疲惫、自费请教练训练的辛苦、频繁被早早淘汰出局的精神打击、突如其来伤病的肉体痛苦、运动生涯快要结束的心理压力、未来以何种方式谋生的焦虑……这或许是众多身处底层的职业球员真实的日常生活,也是他们每天必须面对的压力和折磨。

一场比赛结束后,作为球迷的你关了电视去洗洗睡了。而输球的球员却要孤独地背着球包去洗手间哭泣,他还得为即将到来的食宿账单发愁,还担心着能不能赶上最近一趟离开这座城市的航班,为的就是节省一个晚上的住宿费。就算是赢了比赛,他还得赶紧洗洗休息,还要为明天比赛做各种准备,思考下一场更加艰难的比赛计划,尽量排遣明天可能落败的焦虑。

巴黎、纽约、鹿特丹、北京、上海、东京、蒙特卡洛……这些城市听起来足够吸引人、足够繁华、也足够美丽,但对于绝大多数职业球员来说,它们仅仅是旅行日程单上的陌生又熟悉的单词,紧凑的比赛安排几乎不可能让普通球员有游玩放松的机会和时间。对于大众游客来说,以上城市意味着幸福的旅途记忆和令人印象深刻的美丽景致。而对于大多数职业球员来说,这些繁华只能是一瞬间的擦身而过,这些城市留给他们最深的印象或许是不忍回顾的惨痛失败。

那么,支撑这些底层球员们苦苦奋斗的到底是什么?

鸡汤文告诉我们,生活的本质不是索取,而是奋斗。功成名就的体育巨星告诉我们,赛场上最重要的不是胜利,而是参与。支撑这些底层球员奋斗下去的,难道真的是巨星们灌注的“鸡汤”?

每个球员坚持的理由都不相同,每个球员都有自己的理想、目标、价值观。他们也许真的是出于对网球的热爱、对成功的渴望、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正因如此,他们中的每个人都值得我们尊敬。体育比赛的魅力,远不止输赢那么简单,球员和球迷们在网球运动中得到的,也不仅仅是比赛过程和结果,更应该从中学会如何尊重他人、遵守规则、如何去善待赛场上奋斗着的我们的同类。

胜利者固然可喜可贺,落败者也同样值得尊重和颂扬。

许多年前,我在看体育比赛直播的时候,如果球员出现了低级的离谱失误,我也会跺脚、指责、甚至谩骂。后来,我迷上了网球,我与球友打比赛,我阅读阿加西等人的自传,我去现场观看网球比赛,我研习网球技战术,我学着撰写网球分析评论文章……我的业余生活几乎全都被网球占据。

正是对网球有了更深入的理解,我再也不会轻易做出以前那样不理智的言行,我变得更加包容,从心底尊重每一位球员,为胜利者欢呼,更为落败者扼腕心疼。